法院文学

我的天堂我的歌


作者:吴大勤 发布日期:2011-06-22 【收藏本文
  
  我珍藏了几块巴林鸡血冻石,地湿润晶莹,血鲜红艳丽。巴林石被誉为“石中王后”,国之宝石,十分珍贵。我辗转经年,在多次梦中幽会邂逅中,与这斑斓的彩石圆了斑斓的愿。我的日子因着巴林石而丰泽,心间藏了一个草原历史的苍茫和雄浑。
  每日对着石头看一看,摸一摸,古老而清新的风便穿透我的胸膛,那朵朵流云便飘进我的生命的底里,我的血脉奔腾成一条西拉木河。
  蒙古草原曾植在我少年的江湖梦里,也许年代久远了,很多美丽的事物便消解在岁月间。然而对着那巴林石,时常会有别样的灵绪别样的意象。朦胧隐约里,耳边便流进一首质朴的原野牧歌。
  望不尽连绵的山川,  
  蒙古包象飞翔的大雁。
  勒勒车赶着太阳游荡在天边,
  敖包是美丽的神守护着草原。
  啊,我蓝色的蒙古高原,
  你给了我希望。
  从远古走向今天,你就是不变的信念。
  ……
  为了了解蒙古,了解心中的远古和神秘,了解高天朗月照耀下成吉思汗辽阔的疆土,了解历史上那个王对着殷红的美石脸上写满的喜悦由衷地说出“天赐之石”。我找来《蒙古秘史》《蒙古黄金史》《格萨尔王》等史书,读巴林部落远古的光荣与灿烂,知道这个能征善战民族独特的深厚的民俗文化,知道他们用亲情、爱情、豪情和追思之情垒成的亲和力、凝聚力和战斗力,敖包是神的象征,居于敖包,众神所归,神灵佑护万民,福泽草原,呵护苍生。
  十几年前在京华,唱过草原是故乡的席慕蓉写的一首歌,歌极是苍凉极是优美。“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让他在海角天涯也总不能相忘//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奔流在蒙古我遥远的家乡……”握着这份苍凉,在北京的一隅,我邂逅了一位蒙古老艺人,因为书画,老人展现了他生命的绝唱,他让我遭遇了一个五彩缤纷的石头世界,使我知道了世界还有这么一种精彩。从此我一脚踩在莽原里,一枕梦在彩石间。石头开始疯狂了,我也疯狂。当飞翔的心走向平静时,我慢慢地走近石头五彩斑斓的世界。聆听他们的掌故和历史,溶入他们的传说和沧桑,感受他们的刚毅和优雅,阅读他们丰富的内涵和精神实质。           
  巴林石与其历史和文化息息相关。巴林因出土大型碧玉猪首龙被称为“龙的故乡”,那是出土最早的龙形玉器,是红山文化玉器的代表作。那是5000多年以前,伴随着红山玉文化,随处可寻巴林石的芳踪。到了公元916年,契丹族建立辽国,铁骑纵横,所向无不披靡。灭后晋而饮马黄河,令北宋纳贡,西夏臣服,南唐屈首。时皇都上京临潢府建在巴林草原上,一批文人来到这里,巴林石被大量使用,各种温润通透的巴林美石被艺人们雕得美仑美奂,令人叹为观止。那时,契丹人以印信的形式来行使权利已成为传统,印信材料多为巴林石,石头和雕刻便成了契丹文化和权力的代言人。
  蒙古的历史,是大写的,光芒四射的。那个从事伟大生存斗争的部落,那个在历史长河中高唱入云的大辽。他曾经形成过中国历史上的又一个“南北朝”,形成过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版图。北跨外蒙,东临日本,南达京津,西至内蒙西部。这是一个属于鹰的,石头的民族,这是一个经受了任何艰难困苦的疆域, 俄罗斯、日本那些好战分子都非常敬重“燕云十八骑,奔腾如虎风烟举”的契丹勇士,对这个统治过中国的民族不寒而粟。当年,日本鬼子曾觊视巴林宝石,一度欲掠夺。巴林蒙民誓死反抗,这个有着王者之风的民族,他们心灵的强悍并没有被岁月的烟云带走,小日本阴谋终末得逞。
  那个近800年陵前依然神灯不灭的成吉思汗,那个右手握着一团血块降生在战争的大帐里的铁木真,是他们托起草原的太阳,他们是历史的巨人。铁木真一出生便拉开架式开始撕杀,血雨腥风四十四年击败所有部落完成真正的“蒙古”成为真正的大汗。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气势如虹挥军直取亚欧大陆。在一次凯旋的盛宴中,一将领向成吉思汗献上质地细腻鸡血淋漓的石碗,盛酒之后,酒色清澈绚丽,香飘满室,酒至唇边,石冰酒醇,香熏袅袅。成吉思汗大呼:“天赐之石”,兴之所致,连饮九碗。
  一日,夕阳的云霞从窗外照进五步斋,我凝眸巴林冻石捉摸《马可.波罗游记》里的文字“忽必烈大汗用美丽石头建造的宫殿设计精巧,富丽堂皇。”“那种彩石质地温润坚实,或血迹斑斑、聚散有致,或光彩照人,犹如红霞映月般。”脉脉斜阳中,想悠远旧日,石头如在开口诉说,我心中便有风云。
  在清朝,康熙和荣宪公主都有非常喜欢巴林石,乌尔衮将军曾将 一块巴林石玉坠敬献给康熙帝。康熙见到这鲜红剔透的圣物,赞不绝口。从此巴林王和蒙古王每年送上精美的巴林石作贡品,巴林石便象玉石一样,成为宫廷贵族崇尚之物。荣宪公主奉旨下嫁巴林,在大板生活了40年,她带来了大清赏石文化,开阔了草原艺人的视野,使巴林石工艺有了张力和韵致。内蒙古博物馆现存有“荣宪公主之印”,印石质地纯正,清亮透明。
  香港和澳门回归之时,内蒙古政府特制巴林巨玺两枚,分别赠送给香港和澳门特区政府,有海外人士观之,惊叹:东方神石。世纪之初,巴林石作为礼品由江泽民主席赠与各国元首和香港地区领导人。美国总统布什接过印玺伸出拇指连叫“OK!OK!”。 
  目前世界上只有我国的昌化和巴林两地产有鸡血石,昌化鸡血因很早便大批开发,原料日见稀少。巴林尽管有其历史上的强大和辉煌,但这种稀弱的文明被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主流历史掩盖。这掩盖正好让这文明蓬勃在大地的暗道里,巴林奇石横空示世,已是红遍天宇,美丽大地。每天到巴林那神秘而古老的草原追寻历史仰望星空一睹神石者络绎不绝。
  巴林石的形成需要几千万年乃至上亿年,它在大山的沉睡和历史的沧桑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与白云相望,与黑土厮守。见尽了世界变幻,见尽了日月轮回,见尽了人类兴衰。也许是自然界的杀戮,人类的相互倾辄让你揪心,咯出那一堆鲜血。那燃烧的照亮天空的殷红,象是大山迸出沉浑的弦音,草原里吹过的一曲夕阳晚唱。
  与那老艺人相遇而与巴林石邂逅,使我长久地追寻一段历史,追寻一份美丽。我在南国的浮华蛮荒里,常常听到马头琴忧郁伤怀的吟唱,看到挂在蓝天上的灿烂彩虹。我常梦见远方那流着红霞的圣物,他支撑着这么一个天涯浪荡之子,畅意生息,无私无畏。有一天我囊中蓄了些银子时,义无反顾风尘仆仆地去到京华,当我泪眼对着老人的时候,老人说我的目光已穿越了时光的隧道。他说他终于读懂什么叫神归其位,冥冥中这彩石是应该属于你的。
  多少次,枕石而眠,多少次,对石颂诉。这不可言而甚解我的妙石,与我共度生命的磨难,与我担当时世的讥讽,与我分享日子的欢快。我的心灵延伸了,我的视野拓宽了,我在一种谦恭和包容里走向静默与世界共亲和与神石同光辉的神位。我不再属于自己,我的生命镌刻了蓝色天空辽阔草原群群的牛羊,我的心灵有了幽远的天堂古老的歌。
  月色紫砂壶
  吴大勤
  
     在然后居,放一把单丛于紫砂壶中,听壶盖与壶身那种摩擦亲近的妮声,倾心其古朴黯然的骨性。茗一壶心悠悠,思绪穿过夜的灵魂于空邈处悬一轮玉盘。这一夜的瑟瑟风景清绝寂寞,圆缺之间人生悲欢锁了眉宇。
  喜欢夜晚,喜欢黑。紧锁居门,紧锁心。伴着一几石头,对着一壶茶,不在乎茶的甘苦,只握住这份荒凉这种静穆。愣愣地坐,啜无趣之茶品有味之壶。努力隔开尘音驱赶俗染,把自己沉入芬芳馥郁的远古,捕捉昨夜星辰今夜月光。
  文人多爱烟酒茶,我一直不沾烟茶,而我早就沦为酒徒,酒后不知魏晋不知所为,十几年天天避酒天天醉,这种革命性的不彻底以至我庸碌江湖一事无成。茶是有人向我索字送的,普洱方茶西湖龙井信阳毛尖大红袍贡眉等都有些。有了茶,当然要喝,喝后特别喜欢潮洲的凤凰单丛。也许是它较好地消解我油头粉面,减释我迹似腐败的肥肠,这单丛喝着喝着便成我的至爱。
  喝茶无壶算啥,用壶当然要用好壶,好壶便是紫砂壶了。我有好字好画好刀好石好烟斗,自然我便有了质地极佳名师制作的名壶。有了好壶名壶,你的人品人格人质便要升值。正襟危坐地品茶茗茶,便觉着古朴玲珑有壶儿冰肌玉骨的动人,就这么斜落婉约,风情绝代。或是捧于手中把玩凝视,倍觉残香留手,牵扯了江山如烟,梨花销损,海棠伤碎心有泪。那种风味和殇趣,如李后主一江春水。
  好女要性要爱要宠,好壶要疼要知要护。紫砂壶的制作已有五百年的历史,在亘久漫长的时光隧道, 紫砂带着悠远朴实满身温润款款而来。 聚笼了氤氲缭绕的茶香,博大精深的文化,气韵灵动的技艺,堪与金玉媲美,为一代代雅人趣士所追逐。供春、时大彬、邵大亨……这是紫砂历史上的座座丰碑,他们在岁月里让紫砂工艺达到极致。明、清是紫砂最为兴盛之时,文人墨客在浅饮轻酌之中成就了紫砂的精魂,之后紫砂壶的余韵被流光异彩地延续。历代文人参与紫砂的制作设计,提升了紫砂壶的工艺价值。明代唐伯虎,不但风流点秋香,也参与了紫砂壶的创作。董其昌曾和艺人合作制壶,在不少壶上挥毫泼墨、题诗作画,使这些紫砂神品更有灵性和底蕴,充满了人文和艺术的韵致。
  紫砂陶没有瓷的惊艳,没有玉的富贵。不见软玉浮香,不聆瑟瑟琵琶。它质地古朴纯厚,有三分清高文人气质,风雅之士或撰壶铭,或书款识,刻之花卉,印盖钤章,托物寓意,匠心独运。紫砂壶在茶的滋养和呵护下,通体散发着一种高贵与祥和的亚光色,表现出“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的状态,壶茶相依,人壶融和。如女人有性有爱,人与壶可共语时,天地间的灵物紫砂,绽放了生命的高贵高雅,展现尽内心的精灵,紫砂壶延续自己生命的魅力和绝唱。其器型,泥色,儒雅。所谓形非一式,圆无一相,变化无穷。惟有那些走遍大地深谙世情的人,才可读紫砂的大器和精神。
  《阳羡茗壶系》有云“壶经久用,涤拭日加,自发暗然之光,入手可鉴。”紫砂要养,手抚茶润,年月愈久远,越存精气神。其遍身散发的茶香,正是紫砂的灵性所在,这就是壶茶合一,壶人合一。融紫砂与书画,镌刻于一炉,把紫砂艺术推向高峰。
  一直以来,文人们将品茶茗茶切入禅味。我亦常欲或有过在茶的世界里获得过长久的宁静,在那方属于禅的净土里获得惬意和快慰!然而,于我而言,茶与我是可遭遇亦必然会分手的。茶我是近些年才有些上瘾,有诗人文友到我家喝茶,都说我了无茶者风范,诗人余丛与我关系甚笃,他不大愿到我家,理由是我总是在赶茶。很多友人说看我喝茶象喝酒,不是一干而尽就是傻傻的盯着那紫砂壶,那眼神了无意趣真是蠢呆。哎呀,兄弟茶无趣壶有意呀!我亦曾藏茶,可很快不是送人就是拿来喝了。而我醉时送人紫砂,醒后便贼急地上门索回。常思量,我肚子那点才情,不是单丛的造化而是因为紫砂壶给我不绝的春泉。它使我的思绪驰骋于高天,使我在尘世间苦思着冥界的幸福,它使这个孩子在春天里经受那么多的寒冷,居然冷不丁地有了一些犹如雨后葳蕤花草的文字,这么冷冷地抗拒可以使我获得爱情和幸福的村落。这么地坚信,生活生命毫无意义。
  紫砂壶有着大度,我那么偏狭;紫砂壶有容豁达,心胸宽广,我不能自拔。不能与壶亲和是我心中的痛,不能与壶分享时世的荣光和污浊,是我久久渴望的春天的那场雨。
  今夜坐对紫砂,穿过夜空我的手指,那汪洋的月色我的光,祥和地照在紫砂壶醇厚温实的壶面上,一阵感动欲泪。
  久久凝眸,紫砂,月光,听到了禅院钟声……
  小乔初嫁,我拥壶入怀,月华静静地照着优雅的壶盖,我脉感这茗香。大海空阔,鸟儿展翅,阳羡与我忘情烹芽。
  我的心一片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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